我有满腔花团锦簇,都留在塔莎·杜朵的田园。 ——题记
时间,不容折身的单行道,行之匆匆,却也道道辙痕。二八年华,四时变换,一分钟,等云开雾散,光漫旷原;一季夏,待恣意青春,翰墨飞扬;十八年,学海苦渡,登阶而上,从不知世事的天真到历经打磨的从容。于是在尚且年轻的日子里,我又完成了一次身份转变。
留在青春里的,绝不是黄粱一梦与庸碌度日,而是粲然笑靥和符合期待的自我。卡尔维诺笔下的湖心之镜,折射出佯装的意气风发;帕乌斯托夫斯基锻造的金蔷薇,每一粒竭力搜集的金粉都闪烁着青春的微光。怀青云之志的年纪里,我们总相信星辰点缀暗淡,灯塔照亮迷途,热泪承载梦想,浪潮更迭春秋。
引我思考的首先是一个雨夜。路上漆黑一片,临近主干道才会有路灯,是橘黄的色调,投射出一片光亮却也实在有限。天幕在此刻泛着幽蓝,我们大都行色匆匆。踏碎一片低洼处的积水,水花悠悠漾开的声响、电动车的轻微轰鸣、轻重缓急各有不同的脚步,混杂成一片忙忙碌碌栖栖遑遑之声。少年人总是不甘自认平庸。我们对荣誉和成就趋之若鹜,又不情愿被一套一套的标准量化衡量。到底走向哪才算归途?谁能清清楚楚知道。
这个急剧变换的新的世相,就像流云漫漫。我说红云烧彻半边天,被慷慨给予太阳的颜色;却也知另一边在灰蓝中寂静。我说瑰色与蓝如此暧昧,揪扯不清;也看到他们就此两路,各自晕染。我说暮色在热烈燃烧;可此时路灯已亮,月华初显。时间匆流之中,我们又是否早已换了姿态?
我始终认为向内探索与对外追寻同样重要。可当前的世相总是剥夺向内求索体悟自我的机会。被人为分割的时间,不断转换的空间、轰炸般的消息以及需要选择参与的通知,所有的事情毫无防备的铺面而来,我总是在被携卷,在被安排。主流观点总认为爱默生式的呼喊比梭罗遁世式的反抗更有意义, 在物欲横流的现世里不输出物质价值的向内修行有如房间里的大象,不容易忽视却总被忽视。
我只知道,我的花园正在枯竭,经历一场漫长持久无可阻挡的衰败。风尘熏了亮色,被世俗功利卷着的残瓣,在寂静的角落震耳欲聋地跌落,又在贫瘠的土壤里,腐朽成渣,积成一场暗色不愈的沉疴。
最匆忙的时间里需要自我平衡,最汹涌的激流中需要掌舵自身。于是我寻找 ,寻找到了别人灿烂粲然的花园,属于塔莎·杜朵的花园。
这里四季轮换,相似的景色去了又来,这里的阳光总是铺下一层明晃晃的亮色,这里有一个个崭新的春天。
最令人印象深刻的,是芍药和郁金香的花开四月。阳光毫不吝啬,给每片瓣都镀上一层明灿的柔光。这里的花灿烂又热烈,通透又舒展。玫红、浅粉、淡黄、纯白叫嚣着汇成一片,粲然而不喧闹。远处看,花总躲躲藏藏掩在大片大片墨绿的浓荫里,星星点点,聚合又分散。四月的花会开,十月的花会孕果,十二月的花埋在雪里,风凌凌冽冽,枝桠残叶被抽去了生命,一片萧条,可她的花园从不枯败。
塔莎钟情于没有机器文明的十九世纪生活。制作肥皂、蜡烛、油灯;访客到来,去采摘洋李、莓果和装满围裙的豆子;亲手缝制拼布衬裙度过寒冬,头上永远带着美丽的头巾;烹饪最美味的食物,在木柴劈啪作响的壁炉旁浅眠,腿上还枕着一只茶褐色的柯基犬。她的花争先恐后喷涌着开,溅出浓郁的五颜六色。
向内向外的探索在她的世界不冲突。她能呵护出一院的春色,也能浇灌心底的花,从此枝枝蔓蔓,抽芽展瓣,结成永恒醒着的花园。
白驹过隙,芳华刹那。有人在现实理想的模糊混沌里暂落涛中,有人在选择好的既定世界里扶摇直上。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也,我想,在行进的路程中每一次失意都需要再觅一朵鲜花抵过,只望你的花园长盛不衰。时间与世俗的风呼啸而过,被掀起的依旧是生机盎然的绿浪。
而我休眠的花园里,种子絮絮低语,偷偷酝酿着一场盛大的新生。
文/叶颖兰
23历史三班